1898年,一位华人富商坐洋车经过外滩
一八九八年六月二十七日
上海
鸦片馆—茶馆—咖啡馆—音乐会—戏院
福州路上大部分的茶馆都会有个歌厅专门举行音乐会,抑或说是品茶演唱会吧,因为在中国喝茶的风气盛过喝咖啡。歌厅里的窗户都是敞开着的流动舞台设备,街道的另一边差不多规模的茶馆里,也会有同样的一个歌厅。当人们悠闲地进入这家歌厅,完全感受不到中间还隔了一条街,这两个歌厅就像合而为一。你可以感受到在这个天大地大的国家里,当人们一眼望去,晚间的娱乐活动仿佛塑造出了一个灯火通明、满是人烟、宽广无比的平原。天花板上吊着带有蓝色电光的弧光灯,很多观众都坐在桌边宽长的凳子上,是特别舒适的感觉。当有别的人也坐过来时,他们就会开始找话题聊天。只要有新的客人一到,扎着辫子的侍者就会立刻奉茶,在朱红色的茶杯中可以清晰地看见焖煮过的茶草植物。这时,只见侍者身手敏捷地将热水从锡壶倒入茶杯,然后再用黄铜茶杯托将茶杯盖上,如果你把茶喝完了,就得自己倒了。接着就看见侍者提着一篮子蒸过的毛巾走过来。中国人如果同处一个闷热的店里,通常会用毛巾擦擦脸,好让自己能够凉快凉快。这毛巾可是比空气还烫,但是用过之后,再接触到空气你就会觉得凉快许多,这个方法也许应该在欧洲试一试。不过问题是这个毛巾是否够干净呢?人们一定会有这样的疑虑,因为,中国是个节俭的民族,愈多客人共享一条毛巾,店家就愈可以少购买几条节省成本。我们无从得知手里拿到的毛巾是否就是先前有人已经用过了的,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主动放弃这道凉快的方法。
观众厅里座无虚席,满满地都是中国人。其中女人要坐在上头较疏远的楼座上,最上等的座位就在正厅的后方,用薄薄的铁丝网区隔开来。在舞台的正中间吊着弧光电灯,其上前方有些许的装饰物,有两只面面相觑蓝光乍现的龙。这时,上面的楼座都已坐满了各色男女,他们正俯视着下方期待着。这里的舞台上是没有布幕的,背景装置也是寥寥可数,唯一可以称得上是舞台流动背景的就是一个用红巾盖着、像凉亭一样的东西,它一般伫立在节目主角的身后。有些场景中主角们也会坐在里面,有时也会被移开被另一个布景所取代。舞台的工作人员都是些小伙子,就像那些平常在餐厅酒吧里当侍者的人一样。当表演开始的时候他们就坐在一旁待命,如果舞台背景需要更动,他们就赶紧在表演的中途迅速换上布景,然后,再度安静地坐下来,等待下一个指令的到来。有时候,也会看到一些跟表演完全不相干的人悄悄地出现在台上,甚至,还有些小孩子就在演员的身边玩起他们的游戏来了,这和中古世纪泰晤士河泰晤士河是位于南英格兰的一条河流,全长346公里流动舞台设备,流经英格兰的三个郡,为英格兰最长之河流、英国第二长河,次于354公里的塞文河,也是全世界水面交通最繁忙的都市河流和伦敦地标之一。在泰晤士流域形成了许多英格兰城市,除去伦敦之外,还有牛津、雷丁和温莎等。畔的剧院情况很接近,那里演出的是大文豪莎士比亚的剧作。中国剧场里的情景也常让人想起莎士比亚的舞台。每一幕的时间都很短,布景不断地在变换,装潢基本上不换,因为也没有什么可换的。不断更换的是戏服,从这儿的演出可以看到,真正讲求奢侈的便是戏服。它们大多是非常闪耀夺目的,主角们以华丽的丝绣戏袍登场,配角们则是身穿简单的丝织衣裳。特别炫彩美丽的是戏中女人的服装。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所有女人的角色都是由男人来演出的,因为在中国人传统的思想里,女人在舞台上出现是极度不体面的事情。中国剧院里也有那些连最不受拘束的皇家歌舞厅也想用布幕急速遮掩的秘密。现在,只要有女人出现在上海某个剧场表演,当地的警察局就会收到民众寄来的愤怒的检举信,要求他们遏止这种伤风败俗的情况再度出现。
剧场演出的大部分作品,都是明朝著名的英雄事迹(十四至十七世纪),因为与当今朝代有关的表演都是被严格禁止的。这些表演的戏服非常符合史实,不过,舞台后方的墙上竟然还有一挂钟,仿佛是在告知观众,每一件在舞台上发生的英雄事迹的确切发生时间。这不禁让人十分敬佩观众的想象力,他们没有忘记那些年代久远的故事,虽然置身在今日的时间里。
舞台的左后方(以观众的视角)有一幕帘,上场的演员们从这里出场,舞台右后方的幕帘则是退场的地方。只有喜剧演员才会以自然的声音演出,庄重的戏剧表演通常要求演员要以高分贝的方式来演出(后来我在北京期间,每天看到有演员在城墙的角落里,练习这样高分贝的发声方式)。每个戏剧性高潮或是具有重要意义的台词一出现,就会伴随着激烈的敲锣声,演员想要带出一个庞大的戏剧效果时,敲锣提醒更是必要的。在欧洲,锣是放在画廊里展示的,我们那儿的戏院主要是靠职业的鼓乐团来达到戏剧效果,不过,没有中国式的敲锣来得有效。世界著名的女演员莎拉·伯尔尼哈特莎拉·伯尔尼哈特(Sarah Bernhardt,1844—1923)是一位19世纪和20世纪初法国舞台剧和电影女演员。正如罗伯特·戈特利在《莎拉》中所说的那样,她被认为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女演员”,以及是圣女贞德之后最有名的法国女人。不过,没有中国式的敲锣来得有效。世界著名的女演员莎拉·伯尔尼哈特女士,可以考虑在“茶花女”临死的那一刻,每一个眼神的转变都用敲锣来陪衬。
在演出同一出戏时,舞台上的次要角色即使不太重要,也都不能轻易离开舞台,每一个步伐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一个伟大的战争英雄出场了,一出场就上演了一场闹剧,这是我无法形容的。他像只猫似的蹑手蹑脚前进,突然间又挺起身子来,像只狮子般令人生畏。在他的背后插了两支羽毛,直直地向外伸展,就连羽毛也表现出战斗般的沸腾气势。最终,英雄来到一个斜坡上。这时,他小心翼翼地站到一个地方,上头的灯光能够清楚地照在他闪耀的战袍上,这和我们欧洲戏剧里的骑士《罗恩格林》一样,当他乘坐的天鹅贡多拉出场的时候,正好站在舞台聚光灯效果最好的地方,好让自己的装备能够光芒四射。脚本由作曲家本人编写,虽然剧中有历史成分,但其性质属于童话歌剧,歌剧灵感来源于中世纪沃尔夫拉姆·冯·埃森巴赫的诗篇《提特雷尔》和《帕西法尔》,瓦格纳在其遗作《帕西法尔》中再次采用了这两个诗篇中的故事。一样,当他乘坐的天鹅贡多拉贡多拉,又译刚多拉、共渡乐,是意大利威尼斯特有的和最具代表性的传统划船,船身全漆黑色,由一船夫站在船尾划动。几世纪以来,贡多拉是威尼斯境内主要的交通工具。出场的时候,正好站在舞台聚光灯效果最好的地方,好让自己的装备能够光芒四射。
皇帝出场了,所有的人立刻下跪叩拜。他身穿绣有花朵的黑色丝质皇袍,蓄有长长的胡须。对于那些没有胡须的中国人而言,这是一个充满男性魅力及尊严的崇高象征。这个时候就连一直坐在凉亭里、背上插满旗子的将军,也不得不赶紧让座给皇帝。皇帝进到亭子里坐下之后,将军就坐在他的一旁,脸上表情立刻变得慈眉善目。随行的侍从们都配有长矛和旗帜,这些人开始走动起来,间接带出临场的戏剧效果。下一秒突然就看到这个战争英雄和某人开始了一场激昂的格斗,全部的人都倒在地上,舞台上场面变得非常混乱,这时,只听见锣声无止无尽地响着,亭子也被一些密谋造反的官员及他们的支持者占领了。皇帝早就先行离开不见人影,演员暗色的穿着衬托出他们的不怀好意,再加上各个面目狰狞的表演,更让人知道这些人的危险性。
整场戏下来可以说是精彩万分,角色之间的对话十分精当,手势也相当形象生动。演得最好的演员是来自天津的。福州路旁的小巷里有一间剧院,来自天津的剧团还在那里演喜剧,内容是某个法官在进行审判,里头有个戴着喇叭帽、帽子上还别有一束羽毛的官员,正处于一个不知如何是好的状态中。一名年轻的女子虽然不愿连累他,但在法官面前她实在是非常害怕,说起话来也支吾不清。这个戴着官帽的人便走到她身边,轻轻耳语告诉她该说些什么,但是,这个女子实在是太害怕了,语无伦次地说了相反的话。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于是,便在慌了手脚的情况下号啕大哭。这幕法庭的审判戏表演得非常有趣,那个扮演官员的喜剧演员开了许多玩笑,还讲了许多笑话,逗得台下的观众不时哄堂大笑,.笑声甚至都没有停止过。台下观众刺耳的口哨声与叫喊声,实在是大到不能再大了。通常,这种尖叫般的口哨声,在中国的戏院里就代表了掌声与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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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后德语版重现,中译本首次出版
重回历史现场,“他者”视角看晚清
唐浩明、马忠文、戴海斌推荐
1898年是中国近代史上有名的一年。德国《法兰克福报》的记者保罗·戈德曼,受报社指派,在这一年来到了中国,专程对中国的经济、军事、司法等进行考察。他从香港登陆,经广州、上海深入中国腹地汉口、武昌、胶州、天津、北京,采访了李鸿章、荣禄、陈季同、广东总督秘书兼厘金局局长、上海道台等晚清人物。作为外国人探访中国的历史记录,该书具有不可替代的史料价值,读者可以通过富有现场感的“他者”视角,感受晚清帝国在艰难危局中转型的重要历史细节,进而看到清末中国社会的鲜活风貌。
名人推荐
这既是一本历史书,也是一本文学书,有清晰的社会风貌,也有鲜活的历史场景。通过外国记者的眼睛,普通读者可以看到1898年的风情与故事,专业读者则可以验证某些史料和细节的真实。
——著名作家唐浩明
一个德国记者对清末官场和社会的观察,总不免带有一些西方人的偏见,但换个角度看,他的观察和分析也多有独到之处,常常是中国人自己容易忽略和熟视无睹的地方。应该承认,保罗·戈德曼的游历和采访,展示了国人未曾想到的1898年前后中国社会的一些原始样态。
——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马忠文
19世纪末德国《法兰克福时报》记者的中国之行,记录了晚清通商口岸城市社会风貌的方方面面,也给今人留下了李鸿章、张之洞、荣禄、谭钟麟、蔡钧、王存善等人物的时代剪影,为我们了解“近代中国”打开一双“异域之眼”。
——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戴海斌
作者简介
保罗·戈德曼(PaulGoldmann)1865年1月31日生于德国布雷斯劳市(现为波兰弗罗茨瓦夫市),1935年9月25日在维也纳去世,奥地利及德国新闻工作者、公关人员、旅行作家、戏剧评论家、翻译。1892年至1902年,他在布鲁塞尔,巴黎和中国担任《法兰克福报》的记者,并于1898年期间在中国进行游历和采访。
译者简介
吴伟栗旅居德国华侨,长春市人,曾主修通讯工程、汉语言文学、经济信息学等专业。九十年代曾在中国从事边贸、运输、酒店、房地产等业务,1998年赴德国留学,2001年创立德国格兰茨公司(GLANZ GmbH),在国际贸易、酒店、文化交流等多领域发展。2013年整理出版本书的德语版。
稿件初审:周贝、李修业
稿件复审:付如初、王薇
稿件终审:王秋玲